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τχτyцzんαǐщц.Ⓒοм 你是我的小狗。(2 / 2)

跟在哥哥身后办丧事,少年找到前来吊唁的父亲工友。


嗫嚅着跟他说,爸爸走得很快,临死前都不知道天数已尽。只交代浅水湾有户人家有盏灯要装,干完活就能拿五千港币。


当时少年想法简单,只记挂着父亲的遗愿和钱,直到跟着工友拘谨地步入浅水湾豪宅,突然被惊住了神情。


要用3米的威亚吊在半空,一共有560个水晶粒组成,那盏吊灯书桌般大小,是莲花般绽放的形状,需要从无到有一点点组装。


这时少年才明白——


不是干完活就能拿五千港币,是干完活才能拿五千港币。


水晶粒套上橡胶圈,调整位置插进灯架里。接着,是下一枚水晶粒。


从静谧清晨到漫漫黄昏,他拼得要哭出来。并非因为手上动作无穷无尽,而是因为原来父亲日日做的,都是这种事情。


每一次用各种理由讨要的零花钱,每一本想学画画央求买的闲书,每一顿简单但营养均衡的四人饭菜……


都是父亲从一个个水晶粒中,一个个犄角旮旯中拼凑出来的。


视线从清晰变得模糊,眼泪却始终没有滴落,唯恐流在胶圈上消解粘性,影响了装灯效果。


快要完成时,已是晚上七点半。尴尬的晚餐时间,隐约有饭香从厨房飘来。


少年和客户一家子,脸色都不好看。一边肚子里在唱空城计,一边用神色下逐客令。


可比起想吃东西,他更想掉眼泪。


菲佣把大盘端出来,他看见他们吃的是庆祝乔迁的传统盆菜。


这东西,少年也吃过。有肥蚝,鲍鱼,海参等等港人爱的海味,一般过年时全家会一起做。


小时候,他总是因此开心得不得了。因为他很爱金贵的肥蚝,只有这时候可以放肆吃。而且爸爸会给他多夹一个,哥哥也会。


当时年幼的他,觉得自己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。


现在回想起来,他的确是。


根本不敢细细咀嚼往事,手里的速度越来越快。终于到了最后,巨大莲花灯被吊上天花。


“啪嗒”一声,光华如烈焰般掷入豪华客厅。


这是属于别人的,灯火人家。


仿佛礼花炸响一般,璀璨汇聚成河,墙上被映出憧憧人影,清晰无比。


怔了片刻,少年突然全身泛起战栗,再也忍不住眼泪,捂着脸痛开始啜泣——


他终究哭了出来。


吊灯的照明方式,是和救护车里的顶灯一模一样的。


在白墙都能映出影子,何况是镶嵌着小块镜面的车身内壁。


当时,在颠簸的担架床上,父亲视线再迷乱,应该是看到了自己插在后脑勺的金属铁架。


那狗臂架插得如此之深,通过车厢顶部反射,躺着都能看见肆意横流的血污。


他知道他要死了,但不愿意跟儿子讲。


这个柔弱少年比垂危的他,更需要活下去的希望。


所以在救护车上,他只拍了拍儿子的手。勉力摆出平时那副满不在乎的笑,平时极快地语速已变得颠来倒去——


“景行,不要再哭了……我就去医院躺一阵子……你去找肥仔,和他一起把浅水湾那户灯装了,答应别人的事情,一定要做到……水晶很多,你要小心,做完有五千蚊……然后其他……”


然后他吸气,叹气,再吸气,再叹气。胸腔轻易排除所有污浊,却再也攫取不到必需的氧气。


这是所有人寿命终结时,都会经历的潮状呼吸。


所有的言语终成挽歌,所有的眷恋终归虚无。


“就这样,我爸死了。”


“我觉得他走之前,要跟我说……”


寂静之中,只有讲述走到尾声,不由自主已混入颤音。


像五年前一般捂住脸,弟弟已经泣不成声。


“其他他没有完成的事,也要我继续做完,就像装灯一样。”


“照顾我妈妈,照顾我哥哥,照顾整个家。”


他的声线很不稳,就像在空气中刻画下斑驳笔触。明明是羽毛般的质地,却令万姿如刀劈斧砍般疼。


等万姿反应过来,眼泪已经从下颔不断坠落,已经抚慰般揽住弟弟。


然后越过他的肩膀,她看见——


隐蔽拐角处,梁景明苍白的脸。


他的眼睛亮得像在闪光,他的嘴唇在极力压抑着抖。


“不要难过。”


她和弟弟聊天的声音其实很大,不吵醒人都难。看到梁景明心碎又无措的神情,她就知道他听得有多久了。


从远处朝他喊话,她又哭又笑。


“我和你弟,就幽会过今晚这一次。”


忍不住低头莞尔,让含在眸间的眼泪顺便坠落。


梁景明再抬头时,万姿已经扑到了他怀里。


“我像小狗?”


百感交集涌上心头,无数话语哽在喉间,胸膛起伏震动着,他却只问了这句。


“嗯。”


凝视着他润润的眼眸,那儿映出两个湿漉漉的她——


“你是我的小狗。”


怀抱一如既往宽厚,治愈得无边无际。可头一次,她觉得他没有那么专心。


视线向前,梁景明一直看着弟弟。


眸光复杂得难以言喻,转瞬又凝起泪意。


“我说话都说饿了,去煮点夜宵,你们聊。”


也是头一次,万姿主动从他怀抱里退出来。


转身进厨房拆出前一丁,切午餐肉,洗小唐菜,哗哗水流令她听不见客厅的任何声音。


那对兄弟说些什么,那是属于他们的秘密。


“梁景行,你过来帮我忙。”


用手机看了半天视频,直到任何低语都平息下来。万姿掐算时机差不多了,拉开厨房门。


“我做了一件巨恶心巨矫情的事,我讨厌我自己。”


等弟弟站到跟前,她头也不抬地急急道:“你看完后,记得消灭证据。”


说罢不顾弟弟困惑的表情,万姿光速返回客厅,重新靠在梁景明怀里。


“怎么了?”他揉了揉她的发顶。


“没事,想吃餐蛋面。”她摆出平时那副慵懒模样,“做到一半突然不想做了,让你弟去接手。”


“你呀……”


无奈微笑起来,他却把她搂得更紧,仿佛永远不要她离开,仿佛要把她融进血脉——


“要不是你,有些事情我的确不知道……”


“谢谢你,愿意和我弟聊这些。”


“傻瓜,别跟我客气。”


就像刚才越过弟弟看到梁景明,万姿把头搁在他肩膀,看向厨房。


透过磨砂玻璃,她知道弟弟在干什么。


煮餐蛋面她什么料都备好了,唯独没有准备鸡蛋。


所以他一打开冰箱,就能看见她做的手脚。


放在侧面隔板上的鸡蛋,只有叁枚。分别被她用马克笔写上小小的名字,jo,al,donna。


梁景明、梁景行和她的英文名。


左右两个大鸡蛋,把最小的蠢头蠢脑的小蛋围在中间,像是一种无言而微妙的庇护。


有时候有些鸡蛋在黑暗中呆久了,冻傻了,会忘记隔板上远不止一个洞,它旁边还有鸡蛋同伴。


其实它,并不孤单。


“你笑什么?”


当厨房静了片刻才有打蛋声传来,梁景明低声问她。


“没事。”


回过神来,万姿踮起脚尖,在他脸颊轻轻一吻,笑得更甜。


“我只是很高兴罢了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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